英國人發(fā)現(xiàn)紅茶后,是由上流社會往下普及。1662年,英國的新王后、查理二世的妻子凱瑟琳從葡萄牙出嫁,帶了一箱子茶葉做嫁妝,她是中國茶的狂熱愛好者。到英國后,茶是她招待皇室貴族的珍貴飲料,這使越來越多的英國人渴望嘗到茶的味道,茶就這樣在英國形成了自上到下的普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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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層社會對茶的渴望彌漫了整個18世紀,他們喝從荷蘭走私過來的茶,走私茶中常?;祀s著干草和樹葉,可這并沒有阻止這種狂熱的愛好。18世紀茶葉價格趨向便宜,在倫敦新興的茶館喝茶,成為時髦。托馬斯·川寧就在倫敦的老城墻的河岸邊,開起了專門喝茶的清靜茶館,招待男人的同時招待女士,女人們上街于是有地方可去了,因為當時的咖啡屋是不許女人進入的。
紅茶就這樣帶上了些許女人性格。
下午茶的風(fēng)行,茶舞的流行,無一不是和女人沾染在一起。當時最流行的《笨拙》雜志上有這樣的漫畫:中產(chǎn)階級的婦女借喝下午茶為名,勾引來家中裝修的工人。
紅茶怎么喝?英國人當時喜歡往里加糖,18世紀,英國人均消費的糖是法國的10倍。茶匙、匙托、糖罐、糖夾子成為英國人喝紅茶的標準件。不僅加糖,一種用產(chǎn)自中國云南的紅茶,加上檸檬精油制成的格萊伯爵紅茶也風(fēng)靡一時,還流行添加的準確配方:添加過多,則太油滑,加太少,則是清茶一杯。
紅茶不僅可以加糖和檸檬,還可加奶、肉桂、玫瑰花,包括果醬,甚至加冰、加酒,茶葉專業(yè)人員無法想象為什么英國人喝紅茶這么愛加各種東西。所幸的是,紅茶里加什么都不難喝,這是一種兼容性極強的茶類。
這就使我們更進一步去思考紅茶的性格——為什么紅茶這么包容?
有人將之解釋為柔順,是所有茶中最喪失特點的,其實不然。紅茶的香,其實是在等級越低的茶葉中越淡薄,加進去配套的東西,才不影響其香,而是產(chǎn)生一種新滋味。
臺灣的紅茶專家葉怡蘭記得,臺灣人喝紅茶,尤其是他們小時候,完全是當大眾飲料的,甚至是游戲化的,先是泡沫紅茶,用廉價的紅茶粉做原料。她也沒有想到,終于有一天,這種飲料會席卷亞洲,作為一種代表性的臺灣味道。還有就是咖啡館的水果茶:取些水果在壺中煮熟,最后再加一包廉價的袋泡茶。滋味平常,卻很能滿足一般少男少女的心愿。
有意思的是,在中國,紅茶從出口,再回來,確實是從咖啡館開始流行的,是立頓以及檔次高一些的川寧先后成為咖啡館的飲品,才觸動了茶人們重新去尋找真正紅茶魅力的野心。
于是,祁門工夫、滇紅工夫才又重新回到時尚追隨者的視野。
這些紅茶帶有獨特的芳香,更可愛的是,沖泡比之工夫茶要方便,你可以選擇白瓷壺或紫砂壺,小把抓紅茶進去,然后用90多攝氏度的水沖進去,倒出來的,就是一杯芳香艷紅的茶湯,混合第一杯和第二杯,口味更好,因為各種對茶的要求都在里面了:湯色,滋味,香氣。
雖然各類茶的沖泡都有講究,可是相比之下,紅茶的沖泡顯然更隨意隨性,這也是很多人逐漸愛上紅茶的原因。
當習(xí)慣紅茶滋味的人群成型的時候,中國茶客們又開始喜歡上不同于工夫紅茶的武夷山的正山小種,正山小種之正山,表明是真正高山地區(qū)出產(chǎn)的茶葉,它獨特的煙熏感,外加出湯的厚度,使真正的老茶客感受到了口腔刺激。而周圍地區(qū)所產(chǎn)的茶葉,在老茶客們嘴里,即使加了煙熏,出在離開武夷山并不遠的福建省內(nèi)的政和和坦洋,也只能叫做“煙小種”和“假小種”。
正山小種產(chǎn)量不高,加上俄羅斯人多年來對之孜孜不倦的熱愛,使得國內(nèi)消費者認識到它的矜貴。
沒有喝過正山小種的茶客,基本屬于不入門的茶客。
但是,這部分茶客中包含了許多想入門或者初入門的人,他們不太能接受正山小種厚重的松煙感。聰明的武夷山人于是放棄了煙熏工藝,出現(xiàn)了升級版,許多人從正山小種中喝出了桂圓味。不過,如果喝出薯香味的就請注意了,正山小種和假小種的一個大區(qū)別,就是其中沒有薯香味。
紅茶的茶客最大的特征,其實和紅茶一樣,比較兼容,他們沒那么執(zhí)拗于只飲用中國紅茶。也許是因為紅茶品飲開始得晚,大家沒形成固定習(xí)慣,于是,更廣泛的紅茶品嘗運動開始了,從正山小種拓展到了印度阿薩姆茶、大吉嶺茶,再到斯里蘭卡的丁拉比茶和加勒茶,印度次大陸的茶聲譽鵲起,比中國更早實施了原產(chǎn)地保護,所以喝起來更加放心和專業(yè)。而且,這幾種茶喝起來比中國紅茶更有趣,比如第一茬的大吉嶺茶適合清飲,可是第二茬的大吉嶺適合加奶飲,多變可又不那么復(fù)雜,所以被下午茶的愛好者們選擇了。
更高檔的咖啡館和五星級酒店里于是迅速拋棄了袋泡茶,改用了這幾種印度次大陸的名茶,這種風(fēng)尚又反過來影響了喝茶者,袋泡茶逐漸成為辦公人群的茶。
紅茶的中西方品飲方式于是逐漸分立:老茶客們還是浸淫在清飲中,而新茶客開始接受廣泛的紅茶品嘗方式,紅茶的發(fā)酵過程使它贏得了健康的名聲,尤其是養(yǎng)胃的美名,多數(shù)紅茶茶客不太喜歡綠茶的青草味,也拒絕了黑茶的厚重。
好在中國有世界上最廣泛的產(chǎn)區(qū),也有世界上質(zhì)量最好的茶葉,加上絕大多數(shù)區(qū)域還在手工做茶,不喜歡紅茶復(fù)雜喝法的中國老茶客也能創(chuàng)造出新的頂級名茶,就在印度大吉嶺茶在中國聲名大增的時候,用正山小種的原料,可是卻全部選用芽頭制造的金駿眉出現(xiàn)了。幾萬個芽頭做一斤茶的事實,就已經(jīng)讓品飲者格外珍惜了,何況確實是高香醇厚,沒有任何人想到往這杯中添加一點糖。
這就又給世界紅茶提供了一條新的思路,完全不加任何附加品、純粹以自身香味和滋味取勝的新型頂級紅茶。中國人對茶葉口感的永無休止的追求,就是這種茶產(chǎn)生的動因。
在金駿眉原產(chǎn)地,武夷山的桐木關(guān),一斤可靠的金駿眉的價格是8800元。與此同時,眾多的紅茶產(chǎn)地都被攪動,以往注重外銷的茶葉生產(chǎn)者們似乎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了中國人的消費能力,若干頂級的紅茶都在研制中。
你可以據(jù)此批評中國人在追求享受的道路上越走越遠,可這是中國人骨子里的基因。世界各國都在普遍增加茶的進口量,盡管茶葉市場不斷受到咖啡和軟飲料市場的挑戰(zhàn),可是從沒有一個時代像現(xiàn)在這樣,人們對飲茶產(chǎn)生廣泛的、不斷增長的興趣。
有什么理由叫一個紅茶的起源國,一個世界上最好的紅茶出產(chǎn)國,放棄對于一種精美而昂貴的新型紅茶的追求呢?